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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寒的床

殡仪馆解剖室的冷气钻进成方白大褂的缝隙，她隔着乳胶手套抚摸姐姐成圆发青的脖颈。程显丕在走廊里捶胸顿足的声音隐约传来，哭腔里带着黏腻的颤音："圆圆最爱吃我煎的溏心蛋......"

无影灯下，成圆指甲缝里几点褐色碎屑泛着诡异的光。成方用镊子夹起时，忽然想起去年中秋家宴，程显丕手臂上那道结痂的抓痕。当时他笑着说被野猫挠了，可那三道并行的痕迹分明是人类指甲的形状。

"死亡时间凌晨两点到四点，初步判断心源性猝死。"法医摘下手套，"但死者床头柜的降压药..."他忽然噤声，档案袋里滑出半张泛黄的处方笺，药名被涂改液覆盖成斑驳的雪原。

成方在医院药房系统输入成圆的医保卡号时，值班护士的瞳孔突然收缩。2019年3月到2021年7月，降压药阿替洛尔的取药记录像被黑洞吞噬般消失无踪，取而代之的是大剂量的地西泮片——那本该是程显丕治疗焦虑症的处方药。

"上个月监控检修。"药房主任擦着汗说，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宝蓝色丝巾，成方认得那是程显丕新任妻子秦香香常戴的款式。窗外急救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，碾碎了她最后的侥幸。

暴雨夜，成方举着伞蹲在程显丕新居的垃圾桶前。染血的棉签从用过的验孕棒上剥离时，秦香香的娇嗔穿透雨幕："丕哥，胎动好像小金鱼在吐泡泡......"成方掐指算着，验孕棒显示妊娠十周，而姐姐去世至今不过九十七天。

成方把棉签封存进证物袋时，秦香香的香水味混着雨腥飘来。那味道她在药剂科主任身上闻到过——上周查处方记录时，那人白大褂领口沾着同款鸢尾花调的尾韵。

解剖室冰柜的警报器在午夜骤响。成方冲进去时，成圆的遗体正被移出冷柜，程显丕的签名潦草地趴在出库单上。"家属要求立即火化。"值班保安的对讲机滋滋响着杂音，成方瞥见他脖颈处的红痕，形状像极了药剂科主任抽屉里的电击器纹路。

医院顶楼的水箱映着弦月寒光。成方用姐姐的工牌刷开药剂科主任办公室时，电脑屏保是程显丕婚礼合照——秦香香捧花的手链，正是姐姐葬礼当天不翼而飞的那串碧玺。文件夹里躺着段监控录像：2021年6月17日凌晨三点，程显丕把成圆的降压药换成地西泮片，药剂科主任的白大褂下露出宝蓝丝巾的一角。

"这么晚还加班？"秦香香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时，成方正用手机拍摄处方篡改记录。孕肚在月光下投出扭曲的影，她手里握着支胰岛素注射器，"显丕说你像成圆一样爱管闲事。"针尖抵住成方颈动脉时，冰柜警报器突然再次嘶鸣。

成方反手抓住注射器，冷藏柜的冷气顺着脊柱攀升。秦香香腕间的碧玺手链突然崩断，珠子滚落地面发出清脆声响。成方看清每颗珠子内壁都刻着日期——最早的是2020年9月12日，姐姐生日那天程显丕出差的城市，天气预报显示整周暴雨。

"你以为他为什么急着火化？"秦香香的笑声像手术刀刮过金属托盘，"他前年就在我枕边说，成圆的心脏像过期的罐头......"

警笛划破夜空时，成方把证据包塞进通风管道。程显丕的皮鞋声在走廊回荡，他哼着婚礼进行曲的调子，白大褂衣摆沾着殡仪馆骨灰盒上的金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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